2012年12月27日 星期四

Enigma Variations 極地情聖 - 永遠的愛情



文本分析

她,彷如一切美麗的來源。 她美艷嫵媚;她溫婉含羞。 她是感情,也是理智。 她溶化了幟熱的白天,亦叫孤獨的黑夜永久沉默。 自認識jennifer的那天起,白克先生註定無法抗拒 那完美的她。

真相VS謊言

白克(黃秋生飾)是一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剛發表了他一生唯一的愛情小說「隱藏的愛情」。書中記載著一對男女的書信紀錄,仔細刻劃那激烈的悲慟的愛情。小說意外成功,比過往他逾廿本的精神哲學更賣座,引來各地記者爭相採訪。孤僻的白克破天荒接受「真相日報」一名記者黎斯(梁祖堯飾)的獨家訪問。黎斯好不容易來到白克所居住的無人小島,終於明白要訪問白克,並非易事。白克為人稀裡古怪,帶點神經質。「愛情是性的無謂延續」他多番輕蔑的回應透出強烈的譏諷,令黎斯難以接受,感到不被尊重。每次黎斯欲離開之際,卻又被白克以苛槍實彈逼迫,只好繼續訪問。

他倆周旋於真實與謊言之間。黎斯是一名熱誠善良的記者,追求的是完整、毫無隱瞞的真相。同時,作為白克的資深讀者,那份對其文字的著迷與欣賞驅使黎斯 更渴望去了解眼前這怪人。他希望得知書中的匿名女主角,和探求白克的愛情觀。可是白克說話慣於隱藏。作為一名傑出的文學家,顯然白克並不為此感到驕傲。他不斷自稱為說謊者,亦重覆強調其工作 只是把真相美化,以無盡的謊言來掩飾那殘酷血腥的生活。他認為沒必要跟陌生的記者交代自己的往事。然而,表現抗拒的白克是多渴望被瞭解。黎斯暗裡明白 白克的陰暗並非他自稱般 是職業所帶來,而是他的性格本來如是。白克的孤癖是源於恐懼。他恐懼憂傷、悲痛、怨恨,所以恐懼愛戀。表現輕浮、玩世不恭的他就如一只小刺蝟。愈是恐懼,愈要假裝與隱藏。

一場心理角力後,白克終於承認小說的真實。書中記載的不只是他跟jennifer十五年來的書信實錄,亦是他對美麗的完美投影。白克希望透過出版他倆親密的書信來引起她的注意和來訪。白克與黎斯也離不開這場訪問,只為各取所需。

這對立的關係不時出現在現今的社會。傳媒具報導真相的責任。人們更開始以相等的道德眼光 投放在作家或創作工作者的身上。可是創作是否必須反映真實?作者是否必須負上教育大眾的重擔?揚善抑惡只會規範創作內容,打壓創作的思維。想像是必須的。熱戀的完美,是通過幻像的修飾。同樣地,精彩的創作往往能填滿在現實與想像之間的空白,引來深刻的聯想或反思。然而不得不承認人們的思想同時包含善良與邪惡,這才是真實。

永遠的愛情

那裝兇作勢的他,那細膩懦弱的他,那自欺欺人的他,黎斯通通明白,黎斯真的明白。他早就看過白克的信件,非在小說,而是夾雜在妻子的遺物內。與白克通信的女子jennifer正正是與他結婚逾十二年的妻子。就在同一時期,黎斯與白克愛上同一女子。兩種看待愛情的態度帶來兩種生活、兩種結果。劇本帶出這明顯的對立,令人反思愛情。

在文字的堡壘內,白克可以隨意揮霍自己的幻想,成就所愛永恆不滅。他以傳說「崔斯坦之劍」含糊暗示出當時離開的原因。愛情與死亡是維繫人們的唯一所在。愛情如艷麗的鮮花般綻放。熱戀當刻就是完美的美麗。然而事實上,我們必須面對 美麗的必然死亡。你無法擺脫這無情的真相,只可默然接受。那份沉重讓人感到自我的無力和卑微。懦弱的白克從此逃離愛情,把自己關在無人小島,拿起獵槍好好守護著 那脆弱且尊貴的心靈。來到今天,白克聽到黎斯說出的真相,驚愕而痛心,沉默了好一陣子。他因自己對唯一的愛人毫無付出而感到難過。

黎斯則受制於生活的枷鎖下。困於繁忙的大都市內,人們的想像逐漸褪色,轟烈的愛情回歸至平實的感情。他以婚姻為愛情作結,並透過付出實踐愛意。每天奮力工作,為的是自己和愛人。白克冷諷黎斯「滿身都市的庸俗,跟所有人一樣」。對於任何的感情,黎斯惜重非常。但當來到Jennifer病重的一刻,美麗還可永恆嗎?「那時候還是春天,死亡還未來臨,她的靈魂卻像早已離開 她如紙輕薄的軀殼。」黎斯悲痛的向白克憶述起 Jennifer臨病逝前的狀況。黎斯反而羨慕白克及早離開。即使熱情能持久存在,人們最後還是逃不過肉體的死亡。在白克的心中,Jennifer就是永遠的婀娜青春,是永遠的愛情。

那永遠的愛情,彷彿在現實中難以成就。面對美麗的必然死亡,你會選擇以什麼方法看待?熱戀,該以什麼的方法完結好? 單憑想像來延續完美,這做法充滿浪漫的詩意,世人卻稱為逃避。愛人與自己,白克顯然選擇了自己。這所謂的愛是單向是自我的。留下或離開,想像或真實,當人們以為自己可以選擇,熱戀早已無聲無消的遛去。你縱然不想選擇,時間還是會替你決定,讓熱戀自然死亡。從劇中帶出熱戀的無奈,可見劇作家Eric-Emmanuel Schmit的視點挺為悲觀。

當你說我愛你,你是跟誰說?

白克為彌補內疚,收拾簡便的行裝,準備隨黎斯拜會Jennifer墓地。本以為故事來到尾聲,最殘酷的真相終於揭露。「你說Jennifer是上個春天離逝的,對吧?」「不,已是十年前的春天了。」黎斯若無其事般 娓娓道出實情,Jennifer早在十年前病逝,他倆婚後時光只得兩年。這十年來的回信通通出自黎斯手筆。黎斯同時責怪白克何以出版他倆的親密書信。白克聽得愕然,頃刻怒氣衝天,搶回獵槍保衛自我。

神秘的美麗在於當中的秘密,而不是隱藏的真相。真相被揭露了,沒有人覺得快樂。白克的出版 如把黎斯那僅餘的想像沒收,拉回現實;黎斯的自白 也如親手砸爛白克心中的完美熱戀。人們往往對真相有著大概的猜測,只是當還可選擇時,人們寧願相信自己愛聽的謊言。可是,故事發展至此,白克與黎斯的行為只為逼迫對方及早面對現實。

白克與黎斯的想像是基於文字,Jennifer化為想像的媒介。黎斯起初回信只為延續自己對Jennifer的思念。白克的信件是Jennifer尚在人世的唯一證據。慢慢地,他對白克的文字深深著迷。所表達的情慾與纏綿 超越現實的界限,通過想像無盡放大,啜核非常。「當你說我愛你,你是跟誰說?」白克以為與他通信的是Jennifer,實為黎斯代筆的Jennifer。那麼過去十年,白克愛的是Jennifer,是黎斯,還是幻想的投影?一封封信件如證據般實在,所謂的愛戀卻又是多虛無兒戲。

琴聲飄渺,白克對著極地夜色,彈奏心愛的樂章,名為「變奏」。琴聲時而鏗鏘熱烈,時而悲愴委婉。變奏,包含虛無的熱戀,充斥幻變的想像。黎斯坐在琴前閉上雙目,指法嫻熟,身體隨著旋律輕微擺動。淒美幻變的琴聲 將觀眾混沌的思想 引入夜深人靜、泉清月冷的極地中。

對演繹的感想

秋生把白克演繹得出神入化。以太多太多的小動作和表情來提示觀眾 白克的阿q之道,也為劇目帶來豐富的娛樂性。例如 為與黎斯坐下好好詳談,白克只好稍為收拾一下 那舖滿凌亂衣服的沙發。他自欺欺人的程度可算是萬中無一,在客人面前 就這樣把所有衣服塞進沙發背褥後,自以為眼不見為乾淨。又例如 白克開始敞開心房,向黎斯剖白自己時,還是顯得忐忑不安。他不禁拿出太陽眼鏡 在室內帶著,才把自己真正的故事說得安穩。一切的演繹自然而合理。

來到故事後段,白克得悉唯一的愛人已婚、離逝,到知道十年來的情信是黎斯代筆,真相逐漸揭露。長久的幻想瞬間爆破,當中的悲痛理應沉重。可能劇目的定位為黑色喜劇,這部份稍為淡化。

祖堯的前半演出恰如其分,沒被秋生所演繹的氣勢壓過,可惜也沒有亮點。前段二人的心理角力,為故事帶來強烈的張力,令觀眾不自覺投入他倆營造的緊湊氣氛中,帶點緊張帶點懸疑。來到故事後段,為愛而歇斯底里的黎斯挺具說服力。畢竟對現實的觀眾而言,愛上筆友的情節不易理解。

對後台的感想

舞台設計較為平實,以白克的家居為主,沒有替換場景。台左是書櫃,台右放置一座鋼琴和唱機,台中是宴客的沙發數張。的確,就這齣精彩的舞台劇 實在沒需要以花巧的場景及服裝來取悅觀眾。平實的家居佈置符合白克作為隱世文豪的性格。其次每幕故事都是發生在白克的小島上,分別只在於室內或室外。重點是單單欣賞他倆對白所營造的緊湊,作為觀眾的我都夠享受了。

顯然此劇以文本為主,音響燈光的配合較為簡單。燈效為平實的佈景帶來半點華麗。主以背景幕的投影,來交代極地的早晚。最後縹緲的極光 為此劇作出優美的落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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